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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散文选刊 俪 人 2018年第6期 总 编 辑:徐曦琳 主 编:刘志成 常务副主编:毕书杰 副 主 编:李小鹏 孙 荣 祁建青 梅雨墨 王万里 九曲黄河
俪 人 西部散文选刊 主管 主办 编辑 指导 出版 总编辑 社址 邮编 主编 常务副主编 副主编 编辑部主任 编辑部副主编 责任编辑 编辑部电话 投稿信箱 中国西部散文网网址 编辑部地址 邮编 发行 邮发代号 印刷 定价 青海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青海省诗歌学会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 内蒙古社会科学院 青海大湖出版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徐曦琳 西宁市五四西路1号 810008 2018年6月25日出版 2018年第6期 总第72期 刘志成 毕书杰 李小鹏 孙 荣 梅雨墨 祁建青 王万里 九曲黄河 高彩梅 萧 忆 张殷馨 韩 林 ( 0477 ) 8114797 xibusanwenxuankan@163.com http://www.cnxbsww.com/ 内蒙古东胜区鄂托克西街 社会组织孵化园302室 017000 本刊发行部 52-15 鄂尔多斯报业印务有限责任公司 20.00 国内统一连续出版物号 CN 15-1196/GO 国际标准连续出版物号 ISSN 1008-7176 广告经营许可证号 1500004000268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 公 众 微 信 平 台 西部散文选刊 公众微信平台 西部实力派 村庄里的部落/5 ( 蒙古族 ) 斯琴琪琪格 哈斯奶奶的哈啾嗨/7 ( 蒙古族 ) 多兰 赁窑记/9 李光泽 我的姥爷/112 孙 荣 骨头亲 ( 外二篇 ) /11 徐长玉 乡事二题/14 杨天斌 朱恩骅散文诗小辑 西北风 ( 组章 ) /95 朱恩骅 中国西部散文学会青创班学员小辑 韩世霞散文小辑/20 韩世霞 祖母, 在寂寥的窑洞中絮叨 ( 外二篇 ) /16 史 诗 天籁, 挤进了一个少女惨痛的心 ( 外二篇 ) /25 王惠琼 跪向南方的祭拜 ( 外一篇 ) /28 袁 莹 身处黄土地/31 单修霞 初为人师的日子(外一篇)/99 王 莉 遥远的水洛城 ( 外二篇 ) /101 巨绪昌 谁怜才女芳魂殒 ( 外一篇 ) /104 赵 航 中国女作家散文大展 夜雨寄北/32 胡艳艳 生死抉择/33 丁丽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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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里的部落 文/斯琴琪琪格 ( 蒙古族 ) 我清楚地知道, 我早就在蒙郭勒津部落的某个暗夜里消 失不见了, 这很像我这么多年游荡在外的记忆, 除了一些重大 的遗憾, 好像并不记得部落以外生存过的任何一个日子。很 多年前, 我的名字在十九岁风华的那场西行中隐匿了。孛尔 只斤 · 斯琴琪琪格, 这名字, 它很长, 带着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 无尚荣耀, 没落在没有战马和厮杀的时代里。我一直觉得, 斯 琴琪琪格, 这个寓意 “智慧之花” 的, 在我的部落里再普通不过 的名字, 是携带了我那部落里的村庄— —喇嘛艾里全部的慧 根和名望走向西部的。 一个下了马背失去草原的蒙古部落, 悄无声息地流散在 一些个叫做村庄的汉人地界儿, 这是我的部落。在很多个年 月里, 我们的马匹和牛羊, 踩着没有草原的一方土地, 总是在 尘土中归来, 打发着长长短短的日子。那些把根扎在祖国东 部的蒙郭勒津蒙古人, 是顺着阳光和风过完一代又一代的。 无论时光多么迅疾地向前, 在很多个村庄的融合里, 只有 我能嗅出蒙古人和他们饲养的那些牲口的味道, 我甚至还能 呼喊出羊群里每一只羊的符号, 要知道, 我的骨血里天生带着 这样的能力, 这是我许多年来对我的村庄一往而深的根本缘 故。而事实上, 一个和汉人保持着同样节奏的蒙古村庄, 已经 没有太多可以回味的部落气息了, 唯一的蒙古音信, 是村庄里 一个挨一个的早晨传来的额吉、 阿爸们的声声母语……这时, 一些死过的东西, 又会活过来。比如, 我的名字; 又比如, 我的 部落。 在蒙郭勒津部落里生活的那些年, 我时常干的一件事, 就 是像汉人那样, 把成群的鸭子和鹅赶向东方, 赶向那个矗立在 村庄最东端的我们家的院落里。那里的太阳最先升起, 从我 们家的屋顶爬向部落上空, 而后照亮整个喇嘛艾里。那时太 阳升得缓慢, 我并不担心喇嘛艾里有朝一日会面目全非, 让我 找不回这里。 那时村庄, 尚还有蒙古部落的一些气势。村里的牛倌和 羊倌, 在鸡们刚刚打鸣不久, 便身披羊皮袄子从土炕上爬起 来, 就着奶茶或者浓稠的一碗红茶吃饱了炒米, 从村东的第一 户开始, 集结牛羊, 将一村的人和牲口喊醒。无论我们睡得多 深, 捂得多么严实, 倌们的口哨声、 牧鞭声, 牧歌声, 一并从我 们村的东坡上一路西下, 声声不息, 直到把一村子的牛羊赶到 一起, 方才操着浓重的母语, 踩着塘土和牛羊群一起走向潺潺 的巴仁高勒河岸和葳蕤的密林深处。 一个蒙古人成为一个庄稼人并不难, 但是一整个世代游 牧的蒙古部落浩浩荡荡向东迁徙, 扔掉帐篷、 甚至扔掉很多个 习惯或者习俗, 耐心调教野惯了的牛马下田耕地并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他们得弓下马背上昂首高扬的身子, 操起农具, 在 地上埋头苦干一辈子, 然后把剩下的活计一一压给下一辈人, 这是永不逆向的命运轮回, 草原在一茬一茬替换后代的蒙古 人心中消融, 最后消失不见了。 耕地给我们安居乐业的资本, 耕地让蒙古人不再奔马流 浪, 我不知道我的蒙古骨血是从何时改变了一生所爱, 我竟爱 上了耕种这件事, 深深爱上了土地。或许, 热爱土地, 是我们 这些远离草原的蒙古人唯一怀念肥沃的方式。有几年, 我时 常在地里耗尽力气。尽管那时我是个小孩, 但我仍愿成为一 个不擅耕种的蒙古家庭的劳动力。黎明的时候, 天还昏暗, 我 甚至在暮色里听见村西的野狼唤着同伴, 我紧跟着阿爸, 胆怯 地走向我们家的一亩又一亩田地。我是从黑暗里走出来的蒙
古孩子, 村庄黑着, 一村子的树也黑, 村里的日子, 也一直黑黑 的, 那时, 蒙郭勒津部落的蒙古村庄, 都是一些受穷的村庄。 百余年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蒙古人始终不会侍弄庄稼还是蒙 郭勒津的粮食不够吃了, 那时总是黑黑的日子, 不见富裕。 在那个村庄, 我经历过许多的黑, 但那黑竟没有壮大了我 的胆量, 多少年后, 我不再是顶黑务农的人, 但我还是怕黑, 我 怕太黑的路改变了我回到部落的方向, 我知道, 一路向东, 是 我的部落, 我的蒙古人家, 我必须像记住我的名字一样记住 归路。 在地上, 我拿着小锄头, 蹲在湿漉漉的霜露上瑟瑟发抖。 我是个爱惜粮田的人, 但我没有多少力气, 我虔诚地、 小心翼 翼地清理干净一株株玉米周围的杂草, 我像我们家老杏树上 的毛虫缓慢的匍匐在地上或者那些被我铲掉的杂草丛中。杂 草是疯长的, 它在地里存在的使命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耗尽农 人的力气, 耗弯阿爸这个魁梧的那达慕博克汉子的脊梁, 也把 我, 一个小小年纪的蒙古孩子, 耗得气力全无。许多年后, 我 竟不敢望向地里那些草, 它们让我心生怵怕, 就像我的每一次 回归, 在通往喇嘛艾里那条弯曲的小路上, 家园和我彼此对 望, 我们之间总是夹杂着浓重的愁殇, 那是一股难以抗拒的熟 悉的陌生。 太阳刚刚从更东方的地界儿探头的时候, 正是我和阿爸 吃干粮、 喝水补给的时候。那是一天中最舒爽的时光, 地里不 再潮湿, 也并不炎热, 光线正合时宜。白水是灌在酒壶里的, 那时我们家的地挨着一处汩汩清涌的泉水, 我去汲水, 蝌蚪们 正撒着欢儿嬉水, 泉眼里冒出清洌的水流, 花儿蜂儿簇拥在一 起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那景象, 仿佛是我梦中的草原, 是山 根根里传来的悦动的音符。阿爸说, 那是腾格里为我们这村 的蒙古庄户赐予的风水宝地, 是有神灵庇佑的地方。他在地 里累了, 卧在草甸上睡上一觉, 便会如出一辙的梦见成群结队 的小鸡叽叽喳喳地跟着鸡妈妈走向一片广阔的开满鲜花的草 原。那块地, 经年累月的大丰收, 像阿爸梦中寓意的那样, 总 是收获满满当当的粮食。现在想来, 我仍是忘不了那块地, 那 是蒙郭勒津部落, 我的喇嘛艾里最丰收的一块地, 没有其二。 我对我们村那块风水宝地是有贡献的, 我在那块地里, 晒 伤了幼嫩的皮肤, 磨粗了骨节, 干出了老茧, 甚至破费了一生 的脚力, 我是个有伤的人, 在那块地里, 留下少时辛劳过的痕 迹, 却又匆匆地离开那里, 不再手握农具。我始终记得, 我是 个农民, 一个握过农具的普普通通的庄稼户, 然而, 这自诩的 殊荣谁又承认呢? 有一个下午, 我也在地里, 但那时, 我的力气没有耗给地, 而是耗给了一只野兔。是的, 就是一只兔子。蒙郭勒津部落 已经有三代人不在河套草原上过活了, 但是野生的畜生们还 总是跟着蒙古人迁徙, 活在蒙古人的地界儿上, 大抵它们是知 道我们是个崇敬自然, 热爱生命的种族吧。那只兔子先是静 悄悄地蹲在我们家的地里, 它睁着警觉的大眼睛, 身上灰白相 间的毛发显得光滑细腻, 小小的身体, 尚未殷实起来的样子, 还未成年的它, 一定没有想到, 在这片涨势喜人的玉米地里, 会和一个庞大的人类狭路相逢。我在很短的时间内萌生了豢 养它的想法, 于是, 我开始了和这个小东西斡旋。最先, 我轻 轻走近它, 想要一把扑住它, 但没过两秒钟, 它却调转方向, 机 敏的跑开了。这只兔子, 是不同于我以后遇见的任何一只兔 子的, 它的野性和聪敏把我一个下午的活计耗得干干净净, 同 时还耗完了我那天下午留给地的所有力气。我就是从那天下 午开始不再小瞧一只兔子的, 它让我对兔子这种生灵产生了 敬畏, 甚至有些恐惧。我当时以为它会径直跑下去, 但这只鬼 灵的兔子没跑多远竟又调转方向, 对向跑了起来, 整个下午, 它将这种方法屡试不爽, 我没办法预料它在什么时候又会掉 头跑去, 这让我狼狈不堪, 不是一头栽倒, 就是脚力不济。我 们就这样僵持了整整一个下午, 始终保持着最初的距离, 如果 想要抓住它, 只有看谁的耐力更胜一筹了。我在没膝的偌大 的玉米地里, 就这样来来回回汗流浃背地追着, 人们远远看 去, 觉得了孛尔只斤家的这个孩子真像一头神经错乱的小驴, 在田野中央跌跌撞撞, 自顾的疯狂。那天的太阳, 是榨干了我 身上仅存的一点水份才缓慢地落下西坳的, 我和那只野兔把 那块地的田埂踩得异常结实, 草们被死死埋在地底, 奇怪的 是, 玉米们却毫发无损的还在地里旺盛地长着。我气喘吁吁, 风尘仆仆逮住那只野兔, 它那时的心跳就像一场迅猛的雨水, 刷刷啦啦猛烈的跳动着, 我尚还不曾晓得它的恐惧, 还有它野 性的倔强。 人常用狗比喻同类, 但是从不拿一只兔子说事儿。回到 家里, 我给它补给清水, 喂养新鲜的白菜、 胡萝卜, 各种蔬菜, 小小的它一定是累坏饿坏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 它对如此诱 惑的食物表现出了凛然的风骨, 不吃不喝, 大有饿死的架势。 我想, 我不是抓住它的, 我甚至都没有困住它, 我只是作为相 比之下的一个庞然大物, 以莽夫之勇亵渎了一只拥有尊严的 兔子。最后, 我虔诚地捧着它那小小的身体, 将它放回我们家 的地里。那个下午, 不光我们家地里的活计受到了耽搁, 更重 要的是, 我把整个人类的罪恶叠加地展向一只对蒙古庄户充 满信任的兔子。那一天起, 我这一生再也没有机缘在我们家 的地里见到一只兔子, 或许, 它们都走了吧, 埋怨着我这个不 尊重生灵的蒙古人。 如果没有这些个野生的生灵掺杂进部落人的生活中, 那 么, 一个蒙古部落的农民那一生里, 忙碌, 是他们最重要的内 容, 一家人同时忙碌, 奔波在地里或者牛羊群之间, 那便是他 们全部的生活, 是他们的爱, 是他们的儿女情长。我此生最荣 耀的事情, 或许应该是我曾经当过一个农民。种菜、 喂鸡、 养 羊、 下地耕种, 也做饭洗衣。尽管, 少时的时光远远地抛下了 我, 但只要转身望向东方, 我就能看到我的蒙郭勒津部落, 部 落里那个小小的村庄— —我的喇嘛艾里, 还有我所有在那里 生活过的日子, 我的爱, 我的缱绻, 我的追思和我的朝思暮想。 故里永在, 转身向东, 我曾经的那段生活, 总是会完整的 回来, 在我的人生里变得重大而永恒。 — —选自 《辽河》 2018年第1期 西部散文选刊 06
那年冬, 额吉成了孤儿。冬日里的珠日河草原是一望无际 的纯白色, 举目茫茫。额吉不说话, 默默地流泪。 为了生计, 额吉的哥哥巴图带额吉到珠日河镇上找哈斯奶 奶, 学做刺绣和哈啾嗨。 哈啾嗨— —蒙古娃娃。蒙古族小女孩非常喜欢玩哈啾嗨, 几乎人手一个或几个, 若几个小女孩聚拢, 会拿出各自的哈啾 嗨玩过家家。 哈斯奶奶最拿手的是蒙古袍刺绣艺术, 还有头饰、 靴子、 赛 马服、 荷包等等, 而所有做这些东西的技法她都能用到哈啾嗨 身上。她家有很多蒙古服饰的图案, 中间柜台模样的桌子上摆 着形态各异的哈啾嗨, 再往上, 挂着大小新旧不一的袍子。牧 区人大多找她做袍子或者改补救, 顺便给孩子买几个哈啾嗨。 那天, 哈斯奶奶著一件深蓝色旧蒙古袍, 灰白的辫子掖在 耳朵后面, 露出晒黑的脸, 高高的颧骨在她不苟言笑的脸上越 发凸起。哈斯奶奶知道额吉的来意之后, 摇摇头, 把额吉和巴 图推到蒙古包门口, 叫他们回去, 说从来不收徒弟。额吉跪下 哭着说我的额吉阿爸都不在了, 哈斯奶奶手上的线团一下就滚 到地上。 珠日河草原独特的自然条件, 养育着大量的畜群, 但哈斯 奶奶的牲口不多。听说哈斯奶奶也是孤儿, 嫁了男人后不能生 育, 有一天, 男人赶着羊群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而她总是盼着 男人哪一天能够回家, 盼了多少个日夜, 已经记不清了。后来, 她爱上了做哈啾嗨。 起初, 哈斯奶奶叫额吉负责到羊倌那里接送那十几只羊和 打扫蒙古包的卫生, 但她从来不让额吉动那些哈啾嗨, 更不让 她动那个红漆金边的小木箱。额吉很听话, 但看着形态各异的 哈啾嗨, 也想摸摸它们的眼睛和辫子, 整整它们的衣裙, 抱抱它 们。从那时起, 额吉对哈斯奶奶崇拜不已。额吉闲下来时, 负 责给哈斯奶奶穿针引线。平时, 哈斯奶奶话不多, 有客人来才 说几句, 但从来不笑。额吉一边观察哈斯奶奶如何绣, 用什么 针法, 一边帮忙整理线团。不久后, 额吉居然动手刺绣了, 在旧 布上绣袍子的边饰, 每一针都不敢大意。哈斯奶奶也在一旁走 针, 不紧不慢, 手上的祥云渐渐发亮。 额吉第一次绣完边饰, 手指肚几乎被针扎烂了。她攥紧瘦 小的手, 生怕哈斯奶奶看到。而哈斯奶奶就像预先知道一样, 转身取出身旁那个红漆小箱子, 原来里面是纱布、 消毒水、 消炎 膏、 一些绸缎布头、 花边和一个小首饰盒。哈斯奶奶让额吉伸 出手, 嘴里不停念叨: “我可怜的孩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 把额吉揽入怀中, 嘴里还是念叨着那句话。 晚上, 哈斯奶奶会叫额吉先睡, 独自干活。她和额吉隔了 一个圆桌的距离, 洋油灯放在离她最近的桌边。她把粗细不一 的圆滑的小木棒和碎布头搁身边, 时不时用针撩撩蓬松的 头发。 后来, 哈斯奶奶一连几天熬夜, 都在做同一个哈啾嗨。那 哈斯奶奶的哈啾嗨 文/多兰 ( 蒙古族 )
圆圆的小脑袋上是两条马尾辫, 绒嘟嘟的眉眼, 尤其裙子是锦 缎镶边。锦缎是当时牧区唯一的奢移品, 用来给有钱人的袍子 镶边。哈啾嗨的裙子上, 萨日朗红艳惊人, 额吉没有见过这么 漂亮的哈啾嗨, 痴痴地看着。哈斯奶奶把哈啾嗨递给额吉: “我 可怜的孩子, 这是送给你的, 让它每天陪着你。 ” 额吉笑了, 抱着哈啾嗨转圈, 像小蝴蝶。 哈斯奶奶说哈啾嗨虽然不会说话, 只会悄悄地听, 会寸步 不离地陪着你。 时隔五十年, 额吉的回忆依旧清晰。她给哈啾嗨起了 “多 兰” 这个名字, 多兰— —蒙语的意思是温暖。从此, 多兰真的陪 着额吉, 静静地望着她。每次跟多兰说完话, 额吉会小心地包 好, 她们之间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有了多兰, 额吉变了, 甚至 面对饥饿和恐惧也无所谓。额吉像珠日河草原上的草那样发 芽, 她变成一个高超的绣手, 一个漂亮的姑娘。 一阵马蹄声在哈斯奶奶的包前停止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喊 着妹妹, 原来是巴图。巴图不是前段时间刚来过吗?他告诉额 吉, 要接她回家。额吉愣住了。 “这个时刻总要降临的, 该离开了。 ” 哈斯奶奶轻轻叹了一 口气。 巴图哥哥有马了, 哪里来的呢?额吉正纳闷时, 巴图开口 了, 原来他把额吉许了一户好人家, 换了两匹马, 这在那个年代 是特别大的彩礼。虽然额吉只有 14 岁, 但牧区的男人和女人 一般十四五岁就有大人气了, 要订婚、 成家, 自立门户。额吉没 有想到哥哥会这么快给自己找人家。哈斯奶奶又问了一遍巴 图, 是不是回去成亲?是不是好人家?巴图说千真万确, 并再 三保证是好人家。哈斯奶奶点了点头, 似乎想说什么。 额吉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老男人面对面坐着。老男人问 额吉的名字和年龄, 额吉狠狠回答我不知道, 我要退亲。老男 人听了哈哈大笑。巴图知道后搧了额吉一个大嘴巴, 说她是蠢 妹妹。 巴图把额吉关进蒙古包, 和老男人喝酒去了。 夜黑了, 满山遍野都是风。额吉抱着多兰, 闭上眼睛, 又回 到了哈斯奶奶家。门帘哗地被掀开, 迈进两只大脚, 进来一个 大男孩, 手上提着两只新靴子, 傻乎乎地问: “这, 这靴子是谁做 的, 小了半寸, 脚疼、 疼得……” 额吉差一点笑出来, 哈斯奶奶却 是真的笑了。这个大男孩叫其木德尔, 后来成了我的阿爸。那 是他和额吉的第一次见面。 茫茫翻卷的草浪上, 其木德尔骑着黑骏马, 大眼睛兴奋地 闪光, 颧骨泛红。他翻身下马, 来到额吉身边。额吉递给他一 个哈啾嗨, 神态像极了他。他笑得前仰后合。 清早, 额吉听到老男人和巴图哥哥回来了, 他们在外面嘀 咕了一阵子。额吉心里乱糟糟的, 但她相信其木德尔一定会来 找她。 所有的一切都瞒不过哈斯奶奶。 额吉离开后, 哈斯奶奶卖了几只羊, 四处求人, 打听其木德 尔的消息。几乎与此同时, 哈斯奶奶也意外的知道了丈夫的 下落。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额吉紧张起来。门开了, 四 目相对, 额吉和阿爸相拥而泣。 老男人不是别人, 是阿爸的阿爸。 额吉和阿爸的婚礼定在八月。 额吉太想见哈斯奶奶了, 她要带上哈啾嗨, 把全部的喜悦 一倾而尽。 哈斯奶奶的蒙古包还是原来的样子, 额吉迫不及待地掀开 门, 愣住了。屋子里一切都变了, 没有那些熟悉的哈啾嗨、 服 饰、 边饰和花纹, 只有一个带小孩的妇人迎过来。妇人说哈斯 奶奶去找她的丈夫了, 具体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额吉 是哈斯奶奶说到的姑娘, 便拿出红漆金边小木箱, 说是哈斯奶 奶特意留给额吉的。 多年以后, 额吉开了一家店子, 名字就叫 “哈斯奶奶的哈啾 嗨” 。店里有十多名妇女, 手工缝制各类蒙古族服饰的哈啾嗨。 —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西部散文选刊 08
县城的东山上, 有一个叫做杏树仡佬的地方。杏树仡佬有 一个四合院, 是党家人的老宅子, 大家称之为党家大院。党家 大院由一条走廊相连, 分为东西两个小院。东院一进大门, 有 一眼厢窑, 很小, 主人在门前盖了一个简易房子, 遮住了窑洞的 大半个窗户, 大白天窑里黑黢黢的, 得开灯。这眼厢窑是我在 城里赁的第一眼窑, 也是我在城里最初的居所。1995年冬天, 我把两床铺盖、 一些坛坛罐罐和锅碗瓢盆从乡下拉到这眼窑 里, 就算在城里有了一个家。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台电视 机, 那是岳父给妻子的嫁妆。我从电视箱子里取出泡沫垫子往 炕角一摆, 把电视机往泡沫垫子上一搁, 就妥了。那个空纸箱 子也就有了新的功能, 成了我的临时衣柜。那个时候, 妻子在 离城30公里的镇政府上班, 我得自己做饭。做好饭, 就独自坐 在门前的石床上一边吃饭, 一边听院子里的俏婆姨俊女子嘻嘻 哈哈、 叽叽呱呱拉家常, 说笑话, 不时响起爽朗的笑声。我和她 们不熟悉, 插不上话, 但总觉得这群女人活得很自在, 很幸福。 一天中午下班, 急急忙忙切菜, 走了神, 把指头切了, 削了半片 指甲。后来, 我想了个办法, 早上上班前切好菜、 和好面, 中午 做饭就可以少花点时间。下午上班走时, 再把桶担捎上, 下了 班顺便到井滩的辘轳井上担一担水。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农 家子弟, 吃了公饭, 有幸从乡下调到城里, 有幸到一座机关大楼 里面工作, 觉得生活无限美好。但是当时工资很低, 又没有其 他来项, 手头非常紧张。一百块钱揣在兜里好长时间舍不得化 开, 需要花钱的时候, 就忍一忍, 推一推, 磨磨蹭蹭就过去了。 礼拜天, 妻子经常坐班车回城。她一回城, 就能发现邻居吃好 的。妻子不止一次对我说, 人家隔壁邻居哪来那么多钱, 每星 期都买的吃羊下水。我每次都说咱好好攒钱买窑, 像是安慰妻 子, 又像是自欺欺人。妻子怀孕那阵, 走到街上的水果摊前, 说 想吃橘子, 我居然说老家拿上来那么多苹果, 你不吃, 偏要吃橘 子。妻就不说话了, 悄悄回家吃苹果。水果摊上的橘子, 妻子 眼中的橘子, 我记忆深处的橘子, 艰苦岁月里的橘子, 成了我永 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房东的一个农村亲戚要在我赁的窑里坐月子, 我得搬家。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超生游击队, 接着在党家西院又赁了 一眼窑。这眼窑又宽又深, 又亮堂, 但我住得并不舒心。在这 个院子里, 有三件事情使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我是新来的, 是 从农村来的, 是寄人篱下的, 是卑微的, 是需要隐忍的。这个院 子里的五六个住户跟院外的一些住户共用一块电表, 月底大家 轮流到各家各户去抄表、 收电费。轮到我时, 院外一个老住户 皮笑肉不笑地教导我, 要勤快点, 抄表仔细点, 操心有人偷电, 损耗摊不均了你自己多出点。听着老住户的教诲, 我诚惶诚 恐, 不知道他是关心我, 还是怀疑我, 但我知道他的神态是倚老 卖老的, 他的口气是居高临下的。院子里有一个老太太, 是城 里人, 老住户, 她跟邻居拉话, 说我妻子在大街上借了她十块 钱, 好几天了还不还, 肯定是不想还了, 不相信年轻人记性就这 么差。妻子无意间听见了, 忽然记起借钱的事, 赶快还了钱, 并 不好意思地作了解释。事后, 妻子嘟囔着说, 老太太怎么会这 么想呢, 咱再穷也不至于赖十块钱的债啊。我安慰妻子说, 老 太太看着很和善, 也许就这么一说, 并无恶意, 况且的确是咱自 己忘记这事了。嘴上是这么说的, 但我心里也多少感到有些憋 屈。作为老大, 我把小弟拉扯到城里来念书。小弟是个淘气 鬼, 不知怎么惹了一个老酒鬼, 那酒鬼还是一个瘾君子, 跟我住 在一个硷上。他醉熏熏地撵到我家门前, 骂骂咧咧, 又是要抽 筋, 又是要扒皮。那时候, 妻还在月子里, 从老家上来守月子的 母亲赶快给人家赔不是。酒鬼骂够了, 晃晃悠悠走了, 母亲就 开始数落弟弟, 城里不比农村, 叫你狗的再惹事。我下班回家, 听说了此事, 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和妻子受了委屈, 我又无可 奈何, 只能不了了之。但是多年以后, 和家人聊起此事, 我们并 不觉得有什么憋屈, 反倒觉得好笑, 一个小淘气鬼惹恼了一个 老酒鬼, 不演一出好戏才怪呢。这么说来, 是我的心当时太过 脆弱, 太过敏感了。 党家西院这眼窑被主人卖了。我又就近在一个叫做白家 大院的大杂院里赁了一眼窑。这眼窑西晒坐向, 窑很小很小, 堪称袖珍窑洞。我搬过去的时候正值夏天, 火辣辣的太阳从早 上照到傍晚, 阳光从窗格上直射到窑掌, 加之要动火做饭, 那眼 窑就成了一个大蒸笼。女儿刚学会爬行, 热得满头大汗。我就 把洗衣盆搁在院里的凉荫下, 再把女儿放到洗衣盆里让她享受 一丝凉风。大杂院里的婆姨女子们、 碎脑娃娃们没事了就端着 饭碗过来逗女儿玩。我也会端着饭碗到邻居家去串门, 星期天 还偶尔伸长脖子看看人家打麻将。我在这个大杂院里住了不 到一年时间, 除了一个 40 来岁的爱洒香水的女人从来没有正 眼看过我们一眼, 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外, 其他的人给 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房东夫妇很随和, 很朴实, 很善良, 记得 赁 窑 记 文/李光泽 西部散文选刊 09
我给他们送过两碗小米, 他们很是感动, 推托了很久才接收下 了。邻居们也没架子, 没有拿城里人的眼光来看我们。多年以 后, 老邻居在我上班途中偶然碰见我, 还热情地邀请我到大杂 院里回访了一回, 感觉十分亲切。 妻子是学医的, 不知哪根神经一灵醒, 就想着把家搬到偏 远的葡萄梁去, 一边请假照顾孩子, 一边偷偷地卖点药, 给周围 的群众打针输液挣点钱。葡萄梁住户多, 妻子手艺不错, 人也 勤快、 随和, 穿一件白大褂风风火火在居民区里到处跑。钱是 挣了一点, 但她偶然在电视上看到外地一个诊所出事了, 就不 敢干了。妻说, 没手续, 出了事就麻烦大了, 赶快收摊, 说收就 收了。记得当时我买了一块又厚又大的花塑料布, 在院子一角 搭了一个摩托车棚。半夜下雨, 塑料布上积了一洼水, 最后车 棚终于承受不住了, 轰隆一声倒塌了。第二天早上, 夫妻两地 分居的女房东跟妻子开玩笑说, 再也不敢搭车棚子了, 她胆小, 再压塌一次, 就叫我晚上给她照怕去。话音未落, 两个年龄相 仿的婆姨哈哈大笑。女房东性格爽朗, 大大咧咧, 对我们非常 友好, 那些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我最后赁的是县委后院的一眼破窑洞, 更准确地说, 应该 是借住, 因为没有出赁钱。妻收摊后, 我本想在县委周围赁一 眼窑, 但没找到合适的。有一眼窑倒是不错, 那天下午我打问 情况时, 趾高气扬的女主人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涮羊肉, 一边 像领导讲话一样宣布纪律, 又是晚上几点以前要回来, 又是早 上起来要早早把院子扫干净, 又是不准大声说话, 又是不准拖 欠房租, 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的做派, 就是个金銮宝殿我也 不住了!我发现县委后院有一眼窑好像空着, 一打听, 是单位 清洁工的办公室, 但她基本不用。可我与人家不熟, 不好意思 开口。司机张师知道我的心思后, 主动帮我借到了窑洞, 我心 里当然十分高兴。在工作中, 我认识了县环卫所的一名司机, 常对我说有事了说一声, 这下还真派上了用场。我也没想什么 面子不面子的事情, 在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叫他用清运垃圾的 农用车把我的家当从葡萄梁拉了过来。县委有规定, 不准干部 在院里居住, 可实际上一直有人厚着脸皮居住着。我成了其中 的一个新成员。那眼窑特别小, 特别潮湿, 是下湿, 冬天把炉火 烧得再旺也无济于事。在市里读中专的一个学生来家里看我 时, 用非常惊讶的语气问我, 李老师, 你在城里就这么一个住 处, 再没别的地方了?把我问得窘迫极了。那年夏天, 我们一 家三口正在午休, 一条草绿色的长蛇不声不响地从破壁柜里爬 出来, 光顾了我的家。妻子眼尖, 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吓得大 惊失色, 抱起女儿, 撒腿就跑。窑洞隔壁是两间破车库, 那条蛇 大概就是从车库里爬过来的吧。我和蛇斗智斗勇, 我用一把长 钳活捉了那条长蛇。心想, 你也来嘲笑我, 戏谑我, 看我怎么收 拾你, 我整死你!转念一想, 这条蛇也居无定所, 也许它的心里 也有苦, 还是放生了吧。最叫人感到忐忑不安的是, 县委书记 在我对面的小院里住着, 需要安静, 可我女儿才三四岁, 正是闹 腾的时候。最怕女儿半夜哭闹, 她一哭闹, 我就赶紧拿被子蒙 住她的头, 再用手捂住她的嘴, 生怕影响书记休息, 更怕单位领 导因此把我赶出那眼破窑。可女儿总有出其不意亮一嗓子的 时候, 我就想着不知书记听见没有, 心里就会有一丝不安。一 次陪书记下乡, 我试探着跟书记说起此事, 书记说, 那么点小 孩, 哭就哭嘛, 你捂小孩嘴干什么。尽管当时是冬天, 但我却感 到格外温暖。那一刻,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心里装着一份 温情, 即便遭遇冬天, 也会是一个暖冬。 2000年冬天, 我迎着一场瑞雪, 把家搬到了自己省吃俭用 购买的窑洞里, 结束了在城里赁窑的日子。1995年进城以来, 我六年时间搬了六次家, 其中的甘苦, 只有自己知道。但是现 在回过头来看, 在城里赁窑的那些日子, 反倒成了我生命中抹 不掉的温情记忆, 其中的那些酸楚、 那些苦涩反倒成了一种独 特的人生滋味。 — —选自2016年10月15日 《中国财经报》 西部散文选刊 10
丧乱既平, 既安且宁, 虽有兄弟, 不如友生。 死丧之威, 兄弟孔怀, 每有良朋, 况也永叹。 凡今之人, 莫如兄弟。 — — 《诗经 · 常棣》 过年回老家, 母亲给我说: “你大前几天专门到牛园子买了 十斤散酒, 让你三大平时过来喝了。 ” 我听了之后, 大为感动。因为我深知, 父亲和我三大虽是 亲兄弟, 但在曾经的峥嵘年岁里, 常因为一些家长里短, 没少红 过脸。现在兄弟两个皆步入老年, 身边也少了许多事情。所 以, 隔三岔五, 就主动过来和我爸聊天说闲话, 顺便喝几杯白 酒。将彼此心上不愉快的事, 互相倾诉, 互相安慰。这自然善 莫大焉。 母亲还说: “人家弟兄两个尔格 ( 现在 ) 可好了, 只要你三大 几天不过来, 你大准会亲自去叫。你三大一来, 你大就把酒瓶 子给递到手里了。 ” 我听了, 更是感慨不已: 人老了, 最怕的就是 孤独, 因此最需要的是陪伴, 而兄弟无疑是除了老伴之外最好 的陪伴者了。骨头亲着了么! 我如回到老家杏河镇, 前往妹妹家参加婚礼。我们徐家是 外家, 而外家在陕北来说是最尊贵的客人。所以, 婚礼上专门 有个仪式叫 “接外家” , 以示对外家人的尊敬。看到我的至亲至 爱的老人和兄弟们被吹鼓手依次迎到贵宾席上, 他们个个洋溢 着幸福和喜悦的笑容。我感到格外地激动和高兴。曰: 骨头亲 着了么! 接外家仪式结束后, 我发现妹妹的公公, 也就是我外甥女 的爷爷, 默默地站在人群中若有所思。 我便走去主动打和他招呼, “老叔, 你也来了? ” “来了。 ” 他爽快地回答道。 “今天高兴不? ” 我接着又寒暄道。 “高兴了么! ” 我妹妹共养育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已经出嫁, 如今在延安 医院工作。二女儿在银川某大学毕业后, 在银川找到了一份不 错的工作, 婆家也寻到了银川。这样, 我妹妹身边就剩一个儿 子没有结婚了。外甥的小名叫云云, 研究生毕业。 我接着说: “老叔, 你的几个孙子基本上都成就 (结婚) 了, 这下你该不用犯愁了吧” 老叔说: “还愁了么!你说我们的云云, 不管怎样却说, 就 是不找对象。 ” 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都 78 的人了, 还能活 几年?她好坏有个对象, 带回家里来, 让我见一面, 我死了, 也 能瞑目了! ” 说着, 便老泪纵横起来。骨头亲着了么! 饭毕, 大伯的二女儿爱玲看见我了, 便对我说: “二哥, 你生 了个好女子。 ” 我听罢顿觉有一丝纳闷, 我女儿已经出嫁了, 又不是刚出生 的小儿。她表扬的哪门子事?爱玲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 赶忙 解释说: “刚才黄娜 ( 我的外甥女 ) 起身时, 你们方方还站在半面 抹眼泪着了。 ” 我想, 女儿一定是感觉她姑舅妹妹嫁得那么遥远, 以后要见一面也不是易事, 就不免心里难过吧。骨头亲着了么! 从老家前往小城延安, 妻子便谈起我们几个兄弟之间的琐 碎了。我告诉妻子说谁和谁过日子还没有一个磕磕碰碰。于 是我便把我三大和我大二人的故事陈述给妻子, 妻子听后沉思 骨 头 亲 ( 外二篇 ) 文/徐长玉 西部散文选刊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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